孔二引述:
只看标题大概你也明白,这是一篇深度科普文。差半步都可以做研究生论文一样认真。2013年7月16日,“理塘的夏天”扎根318国道理塘县平安路47号,每年3-11月营业。关于背包客,听到过各种言论:背包客穷游,背包客没钱,背包客逃避社会,背包客是底层收入人群,背包客是三失人群,等等。背包客们喜欢的青旅也因此倍受偏见,被视作低端游客的聚集地,于当地旅游发展毫无价值可言。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都辗转难眠,寝食难安。遂决定以此文深度阐述为背包客、为青年旅舍正名。
文章从“背包客都是消费能力低的旅游者吗?青旅的住客都是背包客吗?背包客对旅游地不重要吗?青旅对旅游地不重要吗?”四个问题出发进行阐述,欢迎大家参与评论。
背包客(backpacker)曾经有很多称谓,比如漂泊者、漫游者、长期经济型旅行者等等,称谓的变化体现了背包客从非市场化发展为旅游市场的宠儿。诚然,早期背包客往往伴随着非制度化、长期、经济预算等特征,然而,随着时代的推移和背包旅游的多样化发展,背包客被赋予了不同的时代特征和内涵,对背包客的认识应当与时俱进。
背包客≠穷游者!
“穷游”是中国旅游者创造的本土概念,解佳博士和朱璇博士在研究中指出,穷游者多为中低收入阶层的青年,较长的旅行时间进一步加剧了收入与支出之间的矛盾,因此,尽量节约成本成为穷游者最好的选择。然而,背包客与穷游者并非是同一群体。专家在研究中发现,多位背包客都有在发达国家自助旅行的经历,而穷游者的步伐被局限在消费水平较低的内地和东南亚地区。同时,穷游者和背包客在目的地的活动有很大差异。例如,小妮说在尼泊尔滑翔要600元,够她10天的花费,所以不参加;但在背包客肖凯看来,滑翔是尼泊尔旅行的必须体验项目。一些观察也表明,如今越来越多的背包客逗留的旅游地,体验旅游地的各类消费项目,比如骑马、漂流、潜水、滑翔伞、跳伞、蹦极等活动。可见背包客可以为了深度体验而承担较高的消费,他们更倾向于把钱花在最想花的地方。
他们是不抠(消费能力不低)的背包客。背包客有钱,只是想把钱“花对地方”!
受访的背包客也觉得自己不是穷游者,虽然他们的旅行也是量入为出,但是他们觉得自己“并不穷”。例如,李军为环游世界准备了30万;钱力也是在工作两年 之后有了相当的积蓄,才辞职去实现骑行川藏线的梦想。火火是一名资深高中教师,她坦诚自己的收入水平使得她对于大多数国内的旅游地,能做到“说走就走”。他们是不贫穷的背包客。
还有,奢华背包旅游者(flashpackers)!
近年来,随着“奢华背包旅游者”(flashpack ers)和“短期背包旅游者”(short term backpackers)的大量涌现,早期背包客们所践行的长期和节俭的形象越来越淡化了。余志远博士在研究中介绍了这一群体,奢华背包旅游者一词最初出现在2004年左右的英国媒体报道中。他们像传统背包旅游者一样喜爱独立自由的探索,同样喜欢背着背包到处闯荡,但因为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并不想当一个传统印象里类似苦行僧式的背包客。他们有着充足的可自由支配收入,旅游过程中随身携带高科技电子产品;平均旅行时间较短;会选择或高端或低价的住宿设施。此外,就背包客装备而言,面向背包客的高端户外品牌不胜枚举,比如格利高里(背包2000+元),小鹰(背包1000+元),始祖鸟(冲锋衣3500+元),猛犸象(外套1000+)。
进一步地,余志远博士在研究中指出,长期和节俭是否作为背包旅游者的典型特征已经成为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他认为,自主性和深度体验应当是当前背包客的本质内涵,背包客是倡导自主精神,采取自助旅游方式前往异地寻求深度旅游体验的人。他将背包客划分为朝圣型、形式型、享乐型和精神型,而享乐型和精神型均与“低消费”无关。
需要说明的是,将背包客视作消费能力低的游客群体,显然是一种原教旨主义的错误。形式上的非制度化、精神上的自由性以及经济上的预算性已经不能作为认识背包客的绝对标准。背包客发展为多元、异质、复杂的旅游者。
1998年,广东省旅游局率先将“青年旅舍”这一概念引入中国,并在广东开办了中国第一批青年旅舍。此后二十年间,青年旅舍在全国遍地开花,从一个舶来品成长为广受旅游者欢迎的住宿方式。据统计,正式加盟中国国际青年旅舍协会(YHA China)的旅舍数量从2002年的31家(大陆地区)扩张到2017年的300家,增长速度极为可观。各种含有“青年旅舍/旅社/旅馆”字样的社会旅馆、民居客栈更是数不胜数。显然,青旅受到旅游者的欢迎绝不仅仅因为其“廉价”,而是它不同于传统的酒店,提供的是温馨、放松的氛围,为互不相识的自助游客搭建了沟通的平台,增加出行的乐趣。
青旅既是背包客的好的选择,包含了预算型和非预算型背包客,同时也是各类非背包客的选择,其中就有各类高消费型的旅游者,包括一般自驾游客、房车自驾游客、定制型游客等。这样的游客和他们的故事在理塘的夏天有太多太多。
2016年八月,上世纪60年代曾经在法国驻中国大使馆工作过的戴乐生大叔,带女儿菊月入住理塘的夏天,在理塘停留多日。叔叔走之前把他珍藏的上世纪70年代北京友谊宾馆的针线包留给了我。他说他女儿在巴黎美院读大一,还会再来.....我小心翼翼收起针线包还有叔叔讲的他的奇幻爱情故事.....
2017年四月,一位来自法国的作家携夫人到访理塘,入住理塘的夏天,尽管夫人高反仍坚持体验理塘多样的民俗活动,并对理塘留下极好的印象,作家大叔说,下一本书中一定会有理塘的故事。
2019年五月初,一对来自深圳从事自媒体行业的夫妇入住理塘的夏天(上图),他们用摄影机记录了一路的经历。入住的一个星期里,他们记录了在理塘的快乐时以及在青旅结识的世界各地的朋友,并上传到自媒体平台。
2019年五月,一队宝马摩托车队入住理塘的夏天,其中一位纺织业的成功企业家(上图),一直想做公益,交流过后知晓理塘的夏天每年都会给学校的孩子们捐赠几百套过冬的衣服,于是客人便决定捐助今年的暖冬行动,包括羽绒服、手套等。
2019年六月,一位十几年前曾经到访过理塘的美国教授,带领一队美国学生再次来访,参观理塘景点、深入体验理塘的人文风俗。
2019年六月中旬,云南某马场的投资人,一对二十六七岁的年轻情侣(上图前排左1、2)入住理塘的夏天,在考察理塘草原、马场等的同时,结识了一群从事不同行业的朋友,一起泡温泉。这也成了他们理塘之行最难忘的经历。
2019年七月上旬,两位外国旅行街头吉他手入住理塘的夏天,一位来自德国(上图左抱吉他),一位来自以色列(上图右)。他们因为梦想来到理塘,在理塘街头表演,吸引了一批游客和当地人驻足观看。以色列小哥离开前说他真的很喜欢中国喜欢理塘,一定还会再来。
……(此处省去10000+个例子)
由此,青旅的住客越来越呈现为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身份、不同文化背景的旅游者,而决非只是背包客群体。
承接旅游者的多元化住宿需求,青旅的住宿产品并非单一的低价产品,既有高性价比的床位房,更有高品质和高价的大床房、标间和套房。随着青旅的升级换代,住宿设施的类型会不断丰富、品质会不断提升,以适应旅游者群体的个性化和多样化需求。
尽管国内背包旅游市场已经发展较长时间,且规模不断扩大,然而地方政府和旅游主管部门在地方旅游发展过程中并未充分重视背包客群体的影响,其原因在于,政府部门基于刻板印象认识背包客,将“经济预算”视作背包客的核心特征,因而从经济贡献的角度认为背包客对于地方旅游发展的贡献度低,因而在旅游产品开发、旅游服务设施等配置上,倾向于不重视甚至不考虑背包客群体的需求。然而,背包客群体对于旅游地发展真的不重要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首先,前面已经论述,背包客不等同于低消费的旅游者,就经济贡献而言,背包客的旅游消费也不容忽视。背包客对旅游地深度体验的需求将直接带动旅游消费。而更重要的是旅游地是否基于本地文化和资源提供了可供消费和体验的旅游产品与项目。在欧洲旅游与休闲教育组织(ATLAS)、世界学生旅行联盟(ISTC)等组织都有背包旅游专门的研究人员。就政府部门来说,澳洲和欧洲的一些国家深谙背包旅游者的重要性,常专门进行针对背包客的统计并展开旅行促销政策,如航空票价优惠等。
近年来被中国青年人所追捧的打工旅行,正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政府在制度上设计了“打工签证”(working holiday visa)吸引各国青年背包客的产物,这两国还为每年涌入的背包客设计专门旅游路线和产品,广受欢迎。在澳洲国家,背包客既是观光客和消费者,也是短期劳动力,为当地经济作出了重要贡献。
其次,背包客群体对于旅游地的影响并非局限于经济影响。已有充足的研究论证了背包客群体尤其是西方背包客对于旅游地形象塑造与传播的正向促进作用,比如桂林阳朔就是典型的案例,阳朔旅游便是发端于“西方背包客大本营”的旅游形象;
也有充足的研究论证了背包客群体对于地方社会文化的正向影响,深入当地社会进行深度体验的背包客,或用心感受地方美景,或细致品味异域文化,或积极融入地方生活,甚至由游客转为“驻客”,因而对地方的社会文化影响相较于一般大众旅游更加深远,比如对于居民的示范效应,对于传统文化的挖掘和对现代文化的导入等等。
需要说明的是,我国的第一代背包客诞生于1990年代(大多出生于60、70年代),在第一代背包客和互联网的影响下,第二代、甚至第三代背包客已经出现,这意味着,一方面,“家庭背包客”不再是新鲜事,越来越多受背包精神影响的旅行者将携家带口以自助的方式进行旅行,另一方面,背包旅行的文化已经在我国建立起来。
如果旅游业和政府忽视这种趋势,无疑将对市场的把握出现极大的偏差。